一开箱,发现十只有九只还英武威猛,只有一只壮烈牺牲。二同我说,她那里没死,倒是失踪了一只,我和她都猜想怕是是一公一母,两口子被分开后,不堪思念各自殉情了。
玩笑归玩笑,面对着九只正宗阳澄湖闸蟹,想要一次吃完也有些心有戚戚。于是呼朋唤友,周六的晚上在家里开了一桌蟹友会,不到五点,各自来了。有容姓小两口刚刚领了证,拎着水果来我家,提子冬枣香梨各自拎了一大包,一边道谢一边进门。有发小谭某刚刚分手,单身男仔孤寂闲适,遂来凑热闹;有我的前同事薇薇,流水的同事铁打的姐妹,从城北来到城南,不为闸蟹为聚会。
做饭途中,他们不断跑进来问需要帮忙否,都被我拒绝。反倒是毛先生,很勤快,一会儿下楼去买一次性桌布,一会儿去买烧茄子要用的豆瓣酱。有他在旁边手忙脚乱的帮忙,一顿饭倒也实在是快,不出一个钟头,闸蟹上了六个,排骨汤来了一锅,七七八八小菜一桌,很快便开始觥筹交错。父亲上次来的时候,留下来一瓶茅台,几个人吃着蟹喝着酒讲着一些醉话,一会儿便是乐意融融了。
薇薇是湖北人,原先在上海,后来因为一个在湖南台做记者的男友而来长沙。人生地不熟,只在公司认得几个同事,后来我辞职,她便成了我的姐妹。饭桌上她突然记起什么说:貌似在这个城市里,除了同事,我认得的便只有你一人了。
于是彼此说起这种感觉,在周六的夜晚在某位友人的家里聚会。他们说,这便是真真的有了归宿的感觉了。在一座城里,有彼此的朋友,彼此结了婚,某日聚会,在家里吃饭,烟火气息足够浓。
还有谁会比我懂得这种感情呢。记得在广州的时候,面对所谓的烧腊之类,我实在难以下咽。对于我这种纯正的湘妹子,肉这种东西,必须是火辣辣,热腾腾,油汪汪地在锅里翻滚,才算得上是一顿好饭。一只鸡,做熟了以后冷冰冰地挂在那里再切成块,着实难以安抚我异乡的胃。直到回到长沙,单身的好日子里时常在家里做饭,总算是找到了点滴欢乐。
再后来,有了毛先生,与他在厨房里做一个西红柿鸡蛋汤,或是一碗青椒炒肉,剁辣椒半瓶来蒸个鱼头,果然,这便是我的生活了。这便是我从来不喜欢那种做得精致的菜拍成照片放在页面上的原因,除了好看并无真情,一个大瓷碗,装点酱油糊糊的辣椒炒肉,这才是吃在嘴里记着心里的菜,而非放在眼里的菜。
我似乎是从小就会做饭。从最简单的蛋炒饭,到高难度的茄子煲与红烧肉,一路走来,似乎从未刻意去学过什么,所以,我时常断定做饭这是必定是有天分的。我母亲向来很喜欢我会做饭这一点,也似乎并不强调,只是在我当年相亲的时候会偶有提起,谁娶了我,饿不着。
我也知这世上有些母亲,从不肯让女儿下厨房,唯恐十指粘了阳春水,怕从此在锅台边不得翻身。也难怪,她们这辈子,在那个做饭与贤德挂钩的年代里烧了一辈子的饭,伺候了一辈子的公婆,万不愿让独生女再遭此罪。不知是否真是过了头,如今的女孩子,不愿意做饭的实在很多,而且就那样理直气壮地摆在嘴边,我也不知是羡慕,或是不羡慕。
我亦不知是为何,自从毛先生的几位单身朋友在家里吃过饭,统一自然改口,以前管我叫美女,如今管我叫嫂子!我与十二姐说起来,哭笑不得,她居然说嫂子这称呼,她已经顶了很久了,更有甚者,t先生的朋友都叫她嫂夫人。我想只怕是一开始是姐,后来,单身男子们吃过姐做的几顿饭,便有感于长嫂如母的情意了,发自内心地称呼一声嫂子,只怕是都想着:跟着嫂子有饭吃。这也怕就是嫂子情节了,哈。
瞧,这便是果真接地气的感情,肯请你去家里吃饭的朋友,必定是老朋友,不然,谁愿意让你踏进门,又要拿拖鞋又要放水果,又要倒水又要添茶,一堆饭要洗要切要炒,不比在外面吆喝一顿,吃完饭一抹嘴便走人,这里,只怕是送完客人回头还要收拾几个钟头的厨房。所以这帮人也才有此感慨,彼此上家里吃顿饭,从此知道这城市里,不再是你一人了。
晚上开车送薇薇回去,半路她与我说起男友间趣事。半夜吵了嘴,她说,我要走了!结果她男友说:我不信,你没地方去。一句话噎住她不知如何回嘴。我同她说:下次他哪敢这么说。如今你大可以回他,你若是再惹我生气,我直接上小雅家去,客房随时恭候,还有大闸蟹吃!
她笑得前俯后仰。
这便是我们之间的情谊了,你来,我必定有你一碗饭吃;你走,我还送你。半路上去加了一次油,我对她说:我加一次油四百六,只能跑六百多公里。
她点头调戏我:那我下次就知道了。吃晚饭还肯开车送你回家的,是老友中的战斗友。不然,舍不得油钱啊!~
我大笑:那是,不仅舍不得油钱,饭钱也很贵呐!
至此,我突然间想起一个桥段来,我有一个正宗暴发富二代女友,常年开一辆宝马x6,简称x6姐,半夜开奔驰小跑带我去兜风,系lv围巾拎爱马仕包包,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有一日,她接我去她家吃饭,停好了x6,上了楼,居然发现保姆在等着她进去炒菜!不出半个小时,她系着围裙端出一碗正宗长沙味的腌菜猪血汤,一碗剁辣椒炒花菜,极度家常,她看着一脸诧异的我说:干嘛,吃饭啊。
那一瞬间,我简直觉得她背后烟花四射。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她身后的x6小跑,神马都是浮云,这个人,依然落在地上,依然灰常欢乐,灰常美好。
我想,这便是厨房赐予女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