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忠信自五十岁上,满口牙就找上了麻烦,今天不是这个牙疼,明天就是那个牙坏,俗话说牙疼不算病,疼起来真要命,相信不少人都领教过牙疼的厉害吧。

这天半夜时分,邹忠信的牙又疼开了,而且一阵比一阵疼得厉害了,他赶紧找出两片去痛片来吃了下去,一只手掐住腮帮子缓解疼痛,咧着的嘴里不断发出咝咝的声音,他盼着药赶快起效,更盼着挨到天明就去医院处理。接下来这几个小时过的,用度日如年来形容那是一点也不为过。好不容易等到天明,他穿好衣服爬起来就往医院跑去,好在家离县人民医院不算太远,五里多路很快就到了。

到了医院一看时间,才六点多,离上班还早着呢,候诊室里没几个人,那就等着吧,他找个椅子坐下来,一边忍着疼痛,一边看着大厅墙上的挂钟,就快七点了。这时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病人,看样子得什么病的都有,也有好几个捂着脸皱着眉头的,估计也是牙在作怪。想到剩下的这一个多小时怕是支持不住,他又掏出两片去痛片来,大厅里有的是水,就着水就又吃了下去。一会儿算好一些了,起码可以忍受。

八点整了,挂号室的窗口打开了,早已等在那里的病人呼啦一下就排起了一溜长队,邹忠信动作慢了些,结果就排在了最后。不管好歹总算挂上号了,他小跑着来到二楼五官科,他来过好几次了,对这里非常熟悉。可他进了医疗室一看,已有好几个人开始诊疗了,还有几个在一旁捂着脸等候的,坏菜,看情况一时半会儿是轮不到自己了,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老师傅,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快,估计最多两个小时就该你了。”一个小护士看到他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的娘哎,两个小时,我怕是十分钟也坚持不了,怎么办呢?忽然他想起来了,县中医院的口腔科也不错,兴许那里人不多,赶快到那里去,先解决了疼痛再说。于是他向小护士苦笑一下,转身像逃命似的就离开了人民医院。

谁知他打的赶到中医院一看,也等着好多病人,要等就怕等到下午了。这一来邹忠信更急了,此时他的牙又剧烈地疼了起来,猛然间他记起来了,出了县医院不远处有个小巷子,里边就有一个私人牙科诊所,对,就去那里,管他私人不私人,只要能解决问题。

没几分钟,邹忠信就进了这个牙科诊所。

“老师傅,牙疼?”诊所里没病人,就一个大夫,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一见来了买卖,赶紧掐灭烟头就问起话来。

邹忠信没说话点了点头。

“我看看!”那个大夫让邹忠信躺下来就仔细看着:“你这三个牙都坏了,你是想拔呢还是想补?”

“你先给我止住疼再说,好不好?”邹忠信强忍着疼说。

“好的!”大夫很快装好了药液,叫病人张大嘴就把麻药注射好了。

没过多长时间,邹忠信感觉到疼痛在减轻,很快牙不疼了,只觉得牙的周围一阵麻木的感觉,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在医院受那个洋罪?“如果能补的话,最好给我都补上。”他不想拔掉,他知道这三个牙坏得不怎么严重,今后说不准还有多少年依靠它们呢,以前在医院补过的牙,好几年了都好好的,一点没坏,再说了假牙怎么也比不过真牙好使。

“那好吧,我一次性给你补好,这个——”大夫看着邹忠信的眼睛,话没说完。

“钱不是问题,只要以后牙不再疼痛。”邹忠信别的方面从来舍不得花钱,可要说到牙,你只要讨价他准不还价,他愿意,他实实牙疼怕了。

“那好吧,你看——”大夫说着指了指墙上。

邹忠信这时才有心情向墙上看去,啊!墙上挂着好几面锦旗,有的书着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有的书着医德高尚,治病救人等,还有一条横幅,上边写着:“一次性补牙,保您终生不疼。”

见病人看过那些夸褒自己的锦旗,大夫就一边准备着东西,一边向邹忠信做着承诺:“我按你的要求办,这三个牙一次性补好,保你永远不再疼痛,咱开始吧。”

接下来,又打了一阵麻药,听大夫说就要开始了,邹忠信张大嘴巴,把眼睛紧紧闭上,他不想看到那个令他发愁的过程,反正这一百多斤算交给你了,牙该怎样个补法,全由你大夫说了算,看与不看一个样。

紧接着,牙科器械的碰击声,水的冲洗声不断从邹忠信的耳边传来,口里也感觉到在不断地折腾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大夫说:“我已处理完了,牙也用辅料包扎好了,从现在起,六个小时内不能喝水,不能用食,六小时以后,你自己把辅料去掉就没问题了。”大夫说完就让他起来。

邹忠信一听说完了,立刻站起来,啊!真利索,自己一点儿也没疼过,这个大夫水平真高,哪像县医院那班人,每次整的叫你怪难受的。

接着邹忠信给了大夫三百元的补牙费,在城里又溜达了一阵,就回家了。回家不着急,他慢吞吞地走着,心里就想着,人都说医院看病怎么怎么好,又保险,现在看来倒也未必。医院补个牙太麻烦了,有时得处理三次才能补好一个牙,而且最叫人受不了的是,有时在处理时免不了还得受些疼痛,又费时间又受罪,钱也比这里花的多,好什么好?还有那些医学院校毕业新录用的大学生,见习期未满,还没有处方权和单独处置的资格,尽在一旁问这问那的,真烦人。看人家这大夫,又快又方便,钱也要得不多,马上就解决问题,说实话,就疼得要命的那一刻,人家提什么要求自己都毫不在乎。

他回到家时,晌午过了,老婆正一边等着他回来,一边准备着午饭。

“不用着急,大夫说了,得过六个小时才能吃喝呢。”他又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呢,于是坐下就看起电视来。

他正看着儿子回家来了,一进门就问:“爸,你到医院,怎么不告我一声?我也是听我妈说的,我就请假赶到医院去了,去了看你不在,我想你一定是在医院处理过了,我就离开医院,回单位办了一点事才赶回来的。怎么样,都处理好了?”

“医院处理?处理个屁,要在医院说不准这会儿我还得疼着哩。”邹忠信没好气地对儿子说。

“你在哪里看的?”儿子问。

“医院出来左拐,小巷里不就有个牙科诊所吗?我在那里补的牙,哼!人家又快又方便,价格还很便宜。”“什么?你在那里补牙?哎呀,医院补牙既安全,又科学。”儿子急得嗓门都大了。“我告你说,那是个骗子。估计你刚走不久,我从单位出来回家时,看到那个小巷口站着好多人,过去一问,才知道,那个诊所被执法部门正在查封。我听人们说,那个大夫一样手续也没有,没有多少技术,纯粹是个庸医,属于非法行医。这些年,他骗了不少人,他那些锦旗都是自己制好挂上去的;他给人补牙好干的也就补了,遇上不好补的,你猜他怎么样?”

“我不管别人怎样,我的牙补的没问题就行了,那些执法的也是多管闲事。”邹忠信不想听儿子多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又看了看表,接着说:“时间到了,我也不跟你们废话,咱打开看看,事实胜于雄辩,我就不信!”

听说时间到了,儿子就帮着父亲把那些辅料一点点取掉,取着取着儿子突然一声叫:“啊!”就坐在了床上。

“怎么了?”老婆过来一看,也是“啊!”的一声。

“你又怎么了?妇道人家,大惊小怪什么?我自己办的事不比你们清楚?”邹忠信有点生气了。

“你自己看去。”老婆提过一面镜子来,生着气坐到一边去了。

邹忠信照着镜子一看,也是“啊!”的一声,一生气,把镜子也掉地下了,镜子打了个粉碎。接着他说了句:“都怨我,急病乱求医,后悔莫及哪!”也坐到床上去了。

原来呀,他也看清了,先前还排着一行的三个牙全没有了,只剩了三个还在渗着血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