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偷儿
程峰在。
这让他想起昨天路过书店时看到的销售排行榜。位列第二的是《明朝的那些事儿》，高居榜首的就是这部书名极其无厘头的小说了。
程峰忍不住还是拿起来翻了两页。看到如下一段文字：
“对于猫而言，到手的老鼠如果一下子就生吞活剥，未免太没趣。但太凶太狠万一吓死了老鼠或者鼠急跳墙让它逃了，猫的面子往哪搁？ ”
兴致突如其来的高涨。
这句话千真万确实实在在的再次触动了程峰心坎深处的一道弦——他绝对绝对在很久很久以前看过这本！
极快的浏览一遍全书。不出意料，这是一个讲述狡黠聪明的洗头妹如何勾引木头男的，文笔非常有趣，字里行间透着股戏谑味，相信无论谁看完后嘴角都会挂着大大的笑容。程峰除外，他的眉头拧得紧紧的。
回到家，他开始整理他的书柜。
满满三大柜子的书，多半都是医学书藉，偶尔也有些通俗小说——翻江倒海后，一本保存在书柜最深处的薄薄书册暴露在烟灰暗扬的空气中。
程峰抹开。作者：露川。
沉封的记忆之门咣的一声打开了。
那还是程峰刚毕业才进时发生的事。
。只是程峰这段记忆之幕从拉起到谢幕，完完整整的一场悲剧。
姚露是个很年轻的总是笑意盈盈，她总是用她低柔的嗓音安抚着她的父母和不断探望她的亲友。
程峰值班的一晚，病危。推入手术间的那条长长过道上，程峰一直握着她冰冷的手。那一晚，他和她的家人一起等在手术室外，彻夜未眠。这是程峰成为医生后第一次，那么真切那么清楚的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这是我写的书。”露露笑得羞涩。
“啊？”程峰摸着崭新的书皮惊讶莫名。“原来你还是个作家。”
苍白的脸难得布满红晕。
“我只给你看。”她低低声的讲，“不要告诉别人哪！连我的男朋友都没给呢！”
“好！”程峰从窗台看到一个英俊的男孩抱着一只竹篮子走进住院部。收起书笑讲，“说曹操曹操到呐！”
“露露！”男孩一进病房，程峰就有种阳光洒满所有角落的错觉。
“猜猜我给你带来什么礼物！”男孩高举手中盖着小花布的篮子，神秘兮兮的凑近女友。
露露的表情刹时蠢蠢欲动，都放着光芒：“什么？”
男孩掀起布盖一角，一只白色的、毛绒绒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哇！”露露惊喜的欢叫，“猫！一只小猫咪！”
“漂亮吧！”男孩献宝似的抱出，放到女孩的手上。“我第一眼看到它就知道你肯定喜欢！”
“喵~~~~~”小猫软绵绵的叫声，可爱可怜极了！雪白的长毛，碧蓝的大大的，象葡萄般又亮又闪！尾巴还轻轻扫着露露的手腕，露露喜欢得要命！“太可爱了！我们给它取个名字？”
“看它的毛色，不如叫它小白？”
“小白？！”露露举着小猫笑，“那我就叫你小白罗！”
“喵呜！”
“小白，你要守护好我的露露哦！”
“喵！”
程峰微笑着退出房间。摸出露露送的书——《洗发精的爱情》。
呵呵。一看书名就知道是那种小女生写的爱情故事。虽然不怎么喜欢看通俗，程峰还是翻开了扉页。
理发店里为客人洗发的小妹，爱上了每个周末都要来洗头的客人。男人很挑剔，几乎试过了店里所有的洗发妹的手艺，最后认定了。
聪明的发现自己的感情后，施展了一连串啼笑皆非但又非常有效的手段终于让木头般呆板的男人明白了自己心意的同时也爱上了她。
程峰掩上书后直冲离家最近的洗发店。往皮椅上一坐，指着脑门：“洗头！”
可是，露露最后还是走了。
程峰站在她的床前，她的父母扑在床沿痛哭流涕。而露露的怀中，还抱着一只雪白毛色碧蓝眼睛的。
“喵！”
小白舔舔露露的脸，然而它的主人毫无动静。
“喵呜~~~~~”小白悲凉的叫唤。“喵~~~~~”
露露去世的当晚，紧紧的把小白抱在怀里。小白离她那么近，贴紧了她的，小耳朵似乎都能听到她心脏的跳动，渐慢渐慢，直至悄无声息。它曾经真真切切的感受过人类体内生命气息的冥灭，感觉到主人的躯体再也不能承受灵魂的重量，还有她的悲伤与恐惧——终于，地狱的蜡烛又熄了一支，天堂上多了个美丽的灵魂。
露露的父母和男友都曾想带走小白。只是每次小白总让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事后又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习惯了它的存在，大家都唤它小白，后来变成大白，现在，都叫它老白了。哦，它还有另一个威风八面摄人心魄的名字——狩灵猫。
程峰吐了口浊气。
他捧着两本内容相似，书名作者却全然不同的，呆坐在地板上苦笑：谁偷了谁了故事？
“程峰，你答应替我买条电热毯的呐？”又到周末，电话那头的沈晖耍起无赖。“是不是还想跟我挤一张床？”
程峰自认倒霉。
“下班后就去买。”
“那我在你们那儿的联华。”
“嗯呐。”程峰挂了电话，看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就到下班时间，可就诊室门外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
“。我最近总是腹胀，腹痛。饭也吃不下，吃了就吐。”
程峰抬头打量病人，微微有些惊讶。
眼前的男子气质不凡，相貌俊朗，眉目眼角间略有的皱纹更让男人显得成熟稳重。竟然是个很迷人的中年男子！就连蹲在窗台晒太阳的老白，都张开眼睛颇有兴趣的盯着男人看。
程峰伸手在他腹部周围轻轻按摸了一阵。皱眉讲：“先做些肝功能的化验测试。”
男子面色黯淡。
“我查过相关资料。”他注视着程峰的，“是不是肝癌？”
程峰倒怔了怔，苦笑：“没有化验结果。我不能确诊。”
男人吸了口长气：“好吧！那就不要浪费时间。肝功能的化验有时并不能最后确诊。直接给我做ct或者磁核共震。”
程峰静默片刻。
“好。我给你安排。”
男子走后，程峰记住了他的名字：章华。
下班后，程峰赶到超市，沈晖果然在门口焦急的等着自己。
“程峰！”他用力挥手，“我们动作快点！”
“嗯？”
“我刚刚知道，周墨在对面的书城有场签售会——”
程峰眯起：“你要去请他签名？”
“对！我正好带着他的新书！”沈晖拉着程峰直接往床品楼层跑，迅速无比的买了条电热毯便直冲签售现场。
程峰也不阻拦他，他心里也很好奇：这个周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跟着沈晖跑到书城，门口贴着两米高的海报：少年天才作家周墨答谢书友签售会。得连皮肤质感都消磨得一滴不剩的完美明星照，嘴巴都修得红润饱满仿佛要滴出水似的秀弱美少年。
程峰摸摸下巴，问小警察：“周墨真长成这样？”
沈晖心里也没底：“应该……差不离吧？！”
程峰感叹：“他也真不怕上男厕所被赶出来！”
两人随着指示牌找到两楼的签售处，相顾失色。
漫山遍野的人——大半都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孩儿，尖叫着“周墨周墨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
程峰轰的声被滚雷击中。里焦外嫩头顶还冒着袅袅青烟。
“我觉得我现在象极了一道世界名菜！”
“啥？”
程峰一本正经的吐出四个字：“烤鸭！”
沈晖笑骂：“不许诬蔑烤鸭！”看看这场面，年少的女孩们激动兴奋的竟组成起拉拉队拉出早已准备好的横幅，在边上又跳又叫，沈晖也有种被闪电劈到的感觉。
“我说，咱不是烤鸭。”
“嗯？”
“咱是电烤鸭！”
程峰楞了楞——拍着沈晖的肩膀大笑。
他俩的笑声太张狂，倾刻引来许多书迷愤怒的眼神！
就连伏案的周墨也抬头寻找声源。
很快程峰和沈晖就被人群给包围了。想退一时竟然退不出包围圈。
为首的女孩怒目相对：“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们在笑什么？！”
拉拉队都出场了竟还好意思说“严肃”！沈晖刚要反驳，被程峰一把抓住手腕。
“我只是想问周墨先生一个问题。”程峰收起笑脸，冲着仍被人群包围看不清的的周墨大声问，“你认识露川这个作家吗？”
周墨原本白晰的脸孔刹时泛青。
仿佛感受到气场的凝固与窘迫，不用听他回答也不须看他的，程峰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哼！”冷笑着拂袖转身，他低低声的骂了句，“剽窃！”
沈晖不明状况，跟在他身后边追边问：“什么剽窃？”
程峰从包里翻出《洗发精的》，冷冷的摔给他：“自己看吧！”
夜，书房晕黄的灯光隐隐绰绰。沈晖掩上《洗发精的爱情》，抬头寻找程峰的身影。
电脑前，他认真的查阅着资料，不停的在笔记上做记录。
沈晖悄悄走到他身后，看清电脑屏幕上的页面，呆了呆：“你要干吗？”
程峰头也不抬，反问：“你看我在干吗？”
沈晖苦笑。按住他滑动鼠标的手：“这件事你只要联系作者就行了。你查那么多法律条文干吗？”
程峰抽出手，口气冰冷：“作者已经去世八年。”
沈晖张大嘴，吐不出字。静默半天，才说：“你可以通知他的家人。”
“没用。”程峰揉了揉眼睛。“这本小说是她偷偷写的。出版后家人也不知情。最糟糕的是我查到当年出版这本的出版社，已经倒闭。”
“也就是说，你现在根本拿周墨没辙？！”
“——是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
程峰盯着屏幕半晌：“我不知道。”
“或许我有办法。”沈晖捧着书，笑得，“我想你还没有体会过网络的力量有多强大。”
在沈晖的示意下，程峰让出了电脑桌。
“知道我们警局办案第一步是啥么？”
程峰摇头。
“搜集证据。”沈晖将《洗发精的爱情》扫描进电脑，保存为文档。又从《让我为你洗头吧》。同样保存后，扭头问程峰，“取证后第二步该做什么你知道不？”
程峰微笑：“鉴定。”
“没错！”沈晖两文对应，摘出相似的部分，这是一个重大工程，一天两夜处理不掉。于是他先将两本书的主要内容先做个高度概括，随后爬上天涯，给自己的贴子取了个轰轰烈烈的名字——08年文坛最无耻抄袭剽窃案花落周墨！
“或许我们的确是没有办法从法律上给原作者一个交待，但是，我相信社会舆论会代替法律制裁他的。”
程峰点点头：“希望如此。”
沈晖的贴子果然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随着他不断的更新两本小说中的相似段落，一时间网络上讨伐周墨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正当所有人都在斥责周墨的无耻行径时，突然有一天，上海各大报纸的 ）
